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丫頭,哄一哄就不知道東南西北,這次怎麽會失手呢?

“娘,你不信的話你自個兒去啊!你是沒聽她說的那些話,連男女大妨這麽文縐縐的話都說出來了,還說沒想著攀高枝兒!不過學人家欲擒故縱,假惺惺做戲罷了,擺出一副冰清玉潔的姿態來,看著就反胃!呸,不要臉的破落戶、臭婊子!”盧春花越想越生氣,連只有那些三姑六婆才會用的罵人字眼都脫口而出。

盧方氏見她聲音越說越大,警告的瞪了她一眼。“這些話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說的?!”

盧春花跺了跺腳,辯駁道:“我哪裏說錯了!她就是這樣的人!”

“行了,說這些有用嗎?”盧方氏扯了扯她的袖子,示意她安靜。“有些話,當著娘的面兒說說也就罷了。到了外頭,你可要把嘴給我堵嚴實了!”

盧春花氣哼哼的轉過身去,不想搭理盧方氏。她就不搞不懂了,為什麽不能在外人面前提。這樣活得不憋屈嗎?

“娘,你怎麽老是向著外人!”

盧方氏見她又開始使小性子,眉頭就高高的皺了起來。“我哪裏是向著外人,娘是為了你好!咱家好歹也出了個舉人,你左一個婊子,右一個破落戶的,叫人聽見那還了得?!”

她好不容易才把盧家的名聲給掰正了,絕對不允許她胡亂折騰!

盧春花這會兒哪裏聽得進去這些道理,氣呼呼的撇過頭去。“反正我就是不喜歡葉歡!”

盧方氏見勸了半天,她還是這副模樣,臉色不由得沈了下來。“盧春花,你給我聽好了!若是你哥的名聲因為你而受損,我就立馬把你遠遠的嫁出去!”

“娘,你怎麽能這樣!我哥他是你兒子,我就是路邊撿來的嗎?!從小到大,你們什麽事都就著他,那我呢,算什麽?!”盧春花越說越覺得委屈,轉身就跑了出去。

盧方氏看著她氣沖沖的跑遠,不由得哀嘆一聲。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,她何嘗不心疼。手心手背都是肉啊!只不過她的後半生到底還是要兒子養老送終的,她的心自然是要偏向兒子一些。更何況,盧燊打小聰明伶俐,是個有出息的,她更是沒理由不疼他多一些。

盧家這邊鬧得不愉快,葉歡心裏卻舒坦不已。眼看著日子越過越紅火,一家子不用挨餓受凍,心裏頭別提多高興了!

冬月二十七一大清早,天還沒亮,一家子就坐上牛車往田家莊趕了。葉歡手裏抱著個陶罐,裏頭的木炭徐徐燃燒著,帶來絲絲暖意。葉果手裏同樣抱著個罐子,相較於葉歡的沈靜,她可就要活躍多了。不時地逗弄一下趙氏懷裏的葉遲,看著他吐個泡泡都能興奮半天。

“娘,我來抱吧,您補會兒覺。”葉歡見趙氏眼下一片黑青,於是將陶罐往旁邊一放,伸手去接趙氏懷裏的小肉團子。

趙氏昨兒個的確沒怎麽睡好,便將葉遲小心翼翼的送到了葉歡的懷裏。“快到了叫我。”

葉歡嗯了一聲,將裹著葉遲的棉襖攏了攏。小家夥還是頭一次出遠門,精神著呢。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時地轉動著,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不已。

盡管還不會說話,但嘴裏已經可以發出嗷嗷嗚嗚的聲響。葉歡目不轉睛的看著他,不時地跟他小聲的說著話,葉遲便偶爾揮動一下小胳膊小腿,嘴裏嗷嗷嗚嗚的,似乎是有所回應。

葉果在一旁看著有趣,於是也加入進來,三姐弟玩的不亦樂乎。

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,牛車才搖搖晃晃的放慢了速度,在靠近山邊的一間土坯茅草房旁邊停了下來。

69姑母

“葉大叔,這裏就是那齊老漢的家了。”坐在前頭趕車的漢子握緊手裏的繩子,回過頭來沖著車廂裏頭喊了一聲。

葉江應了一聲,便裹緊身上的襖子掀開車簾子,跳了下來。

葉江先是活動了活動筋骨,待手腳活泛了一些才走上前去敲門。“有人嗎?”

“誰啊?”在拍了四五下之後,屋子裏總算是有了反應。

不一會兒,門吱呀一聲開了,從裏頭走出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兒來。

“是齊師傅吧?”葉江從小跟著師傅學藝,學藝之前先學的尊師重道,故而對於這些工匠前輩,他都十分的禮遇。

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,那齊老漢雖然被吵了瞌睡,還是忍著沒發火。“你誰,找我啥事兒?”

葉江見他是個爽快人,便直接說明了來意。

齊老漢聽說是找他做活兒的,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。“我好些年不碰那些家什了,幹不了,你找別人吧!”

說完,就要把門合上。

葉江伸手將門擋了一下,客氣的游說。“方圓百裏,誰不知道您齊師傅的名號。就算是多年不碰,手藝無論如何也都在的。”

“別說這些來哄我,不做就是不做。”齊老漢素來脾氣古怪,認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。“走走走,別打攪我睡覺!”

葉江還想說些什麽,齊老漢卻已經將門關上了。

葉江嘆了口氣,心裏隱隱有些不甘。可是他實在太過老實,不想強人所難,只得悻悻的轉身離開。

葉歡見葉父耷拉著腦袋回來,便知道事情肯定沒有談攏。葉歡之前聽葉江提過一嘴,說這齊老漢脾氣有些怪,卻不曾想竟怪成這樣!

不過,但凡脾氣古怪的,都存在致命的弱點。只要找到癥結所在,便能找到制他的法子。

葉歡掀起車簾子朝外探了探頭,將茅草屋來回掃了幾遍之後,最終落到了那扇緊閉的門扉之上。房子那麽破舊,屋頂都快要塌了,那扇門卻還是新的,連個凹槽都沒有,可見其主人對那扇門的愛護。

“等一下。”葉江正要催促著車把式繼續趕路的時候,葉歡突然開口制止道。

葉江一臉不解的看著她。

葉歡咬了咬唇,說道:“讓我去試試吧。”

葉江楞了一下,然後皺眉道:“你一個姑娘家家的,不大妥當。”

葉歡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,道:“不用我出面,只要爹你配合就行。”

“怎麽個配合法兒?”葉江滿是疑惑的問道。

葉歡湊過去,在他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。葉江半信半疑的瞥了葉歡一眼,最終還是忍不住想要一試。再次來到齊老漢家門口,葉江沖著那塊用布擋著的窗戶喊了一聲。“既然您不願意,那我就再去找找別人吧。唉,可惜了那上好的烏木,真要是沒人能動它,只好賣掉了......”

他看似自言自語,但聲音卻不見放低,顯然是有意說給屋子裏的人聽的。

“你等等!”果然,他話音剛落,那齊老漢就飛快的跑過來把門打開了。“你說什麽木?”

“哦,我前些時候在山溝裏挖了塊通體烏黑的料子,正愁不知道怎麽處置呢......”葉江按照葉歡說的,露出一臉的為難。

一聽到烏木這個詞兒,齊老漢那雙無神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。“你說的可是真的?”

“我也不大確信是不是真的烏木,不過那木頭在地底下埋了有些年頭了,烏漆嘛黑的......”葉江不大會形容,含糊的說了兩句。

齊老漢盯著葉江打量了好一會兒,漸漸地冷靜下來。“烏木那東西可不是什麽地兒都有的,你莫是騙我的吧?!”

葉江見他沒有斷然的拒絕,心裏生出一絲希望來。“這個,我當年跟師傅學藝的時候,聽師傅提過,不過據說他老人家也沒有見過,我也不敢肯定那就是烏木,不如齊師傅您幫我瞧一眼去?”

齊老漢這輩子與木頭為伍,最愛的就是各種名貴木料。年輕的時候,他連老婆本兒都拿來買各種木料了,因而一直娶不上媳婦兒,一個人過了大半輩子。如今聽葉江說家裏有好料子,哪裏還沈得住氣。即便是被人騙,那也認了。“我可以幫你掌掌眼,若是真的,你得送我一些當做回報!”

“這個不消說。”葉江見他答應出山,甭提多高興了。

“什麽時候動身?”齊老漢是個急性子,恨不得立馬生出一對翅膀來。

葉江因為還要去妹妹家裏送禮,便將日子定在了申時末。嫁姑娘一般都是午時發親,等到吃完酒席,應該未時末了。從妹夫田家那邊兒過來這裏,只需要一刻鐘。滿打滿算,申時也能趕過來了。

齊老漢得知他們是去田財主家,心裏便有了數。

回到牛車裏,葉江臉色微紅,顯得有些激動。“還是歡丫頭的法子好!”

葉歡笑了笑,道:“我這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!”

辦成了這樁事,葉江心裏暢快了不少。到了妹夫田富貴家裏的時候,倒也不是那麽難受了。

“二哥二嫂來啦,快些屋裏坐。”葉嬌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色夾襖,身上金首飾戴著,格外的晃眼。她站在婆母的身後幫著招呼客人,一張臉笑得比花兒都還要嬌艷。

葉嬌長得的確是要比葉江兄弟倆要好看多了,又是個能說會道的,三言兩語便讓圍觀的賓客們知道了葉江的身份。

“二哥的鋪子準備的怎麽樣了,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,盡管開口。”葉嬌笑盈盈的將人請到屋子裏坐下之後,試探的問道。

葉江暫時還沒考慮過開鋪子的事情,畢竟鎮上的鋪子門店可不便宜,光是租金每個月就得幾十兩銀子。不過,當著那麽多人的面,他又不好明說,只得支支吾吾的說道:“還在,還在看呢。”

葉嬌見他眼神躲閃,心裏便有了數,臉上的熱絡不知不覺的少了三分。“開鋪子的確是不能急,先打聽打聽清楚也好。”

葉江含糊的應了一聲,便沒再吭聲。

70悲從中來

恰巧這會兒葉老大一家子也到了,葉嬌便笑著去招呼長房一家子了。

趙氏以前還覺得這小姑子還算會做人,起碼不像張氏那樣勢利,也從未給她擺過臉色。可經過方才這麽一遭,她忽然就察覺出一些不對勁兒來。

一個娘胎裏出來的,葉嬌每回去葉老大家,都是大包小包的東西,跟張氏有說有笑的。可到了她這個嫂子面前,就只是嘴巴上叫的好聽,卻是連去家裏坐坐都一再的推辭。如今想來,這小姑子怕也是跟張氏一個德行,瞧不起她二哥的。

物以類聚,人以群分,是有些道理的。

想到這些,趙氏忽然有些心冷。

葉歡看出趙氏的不對勁來,卻沒有像以往那般相勸。其實,姑姑是個什麽樣的人,她早就看清了。去年葉老太的生辰,一大家子人坐在桌子上吃飯,葉果想要吃塊肉被張氏說了幾句,也不見她站出來說句話。從那個時候起,葉歡便知道,姑姑不過是嘴巴上熱絡而已,心裏根本就沒有把二房當回事兒。

這時候,葉嬌挽著張氏的手走了進來。“來就來嘛,還買這麽多東西......”

張氏挺了挺胸,似乎是有意做給什麽人看的一樣。“也沒什麽好拿的,就帶了些紅棗木耳一類的幹貨,你不嫌棄就好。”

“說什麽嫌棄不嫌棄的,嫂子能來我就知足了。”葉嬌家裏自是不缺這些東西的,不過說說人情話而已。再說了,她每次去鎮上都會去張氏的鋪子轉轉,哪一次離開的時候不是大包小包,可從來沒給過銀子的。

葉老二一家子又都是實誠人,就算是帶了東西來,也不會像張氏這麽顯擺。雖說送的沒有張氏的東西多,但好歹也是精挑細選的,是一番心意。

葉嬌這般的區別對待,著實叫人寒心。

等到酒席散了,葉江就再也坐不住了,起身告辭。葉嬌客套的挽留了兩句,也沒有堅持,給了葉江一籃子的白菜就這麽打發了。

看著車廂裏堆著的那幾兜蔫了吧唧的白菜,葉果有些嫌棄的撇開頭去。“幾兜破白菜當回禮,還真是拿得出手!當咱是討米的呢!”

“葉果!”趙氏怕坐在前頭的車把式聽見,低聲喝止了她。

葉果撅了撅嘴,她可不認為說的有錯。但到底還是不敢忤逆長輩,只得憋屈的坐在一旁生悶氣。

葉歡見葉果撅著嘴,忍不住打趣道:“嘴巴撅這麽長,都能掛把油壺了。”

葉果聽葉歡這麽一說,立馬捂住嘴,瞪了葉歡一眼。

趙氏見葉果消停了,便將全部的註意力放回了懷裏的小家夥身上。

路過齊老漢家的時候,齊老漢已經收拾好包袱,坐在門口等了。葉江見他大包小包的收了不少,忍不住說道:“這些家什不用帶了吧,我家裏都有。”

齊老漢卻不依不饒,說道:“家什還是自己的用著順手。”

葉江見他堅持,也沒說什麽,幫著把東西搬上牛車,便往家的方向趕。等回到村子時,已經過了戌時。

趙氏將葉遲哄睡之後,便去廚房簡單的做了些吃食。趕了一天的路,葉歡沒什麽胃口,胡亂的吃了兩口就洗澡睡了。

葉江倒是挺興奮,陪著齊老漢一邊喝酒一邊閑聊,就連飯菜都冷了也渾不在意。

第二天,葉江就興致勃勃的帶著齊老漢去了屋後頭臨時搭建的那個棚子,裏頭專門用來存放那些稀有的珍貴木料。

那齊老漢還真是個行家,不用葉江介紹就認出了好幾種名貴料子,喜得一張嘴都合不攏。“這,這些都是你的?”

葉江憨憨的撓了撓後腦勺。“運氣好。”

激動之餘,齊老漢也沒有停止思考。在棚子裏轉了一圈之後,他突然頓住了腳步。“這些東西可都是瑰寶,可遇不可求,這得多大的運氣啊!”

葉江沒有隱瞞,指了指後頭的那座山頭。“都是在這片林子裏找到的。”

“若真的那麽好找,怕是早就傳出去了......”齊老漢的目光在這些木料上掃過,眼裏流光溢彩,顯然對葉江的話並未全信。

葉江不會說謊,便要拽著齊老漢進山。“耳聽為虛眼見為實,不信的話,我這就帶老師傅你去!”

齊老漢沒想到葉江這麽實誠,當真要拉他進山,不由得楞了一下。待反應過來,卻是擺了擺手,道:“不過就是這麽一說,沒有不信你。走走走,咱先研究研究這烏木......”

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天氣也越來越冷。

葉老太生辰那天,葉江和往常一樣,拿了兩百個銅板就去了葉老大家。距離上回鬧過一場已經過去了一年,兄弟二人面上還算過得去,但心裏的隔閡卻是越來越重。

葉老太是看在眼裏,急在心裏,逮著機會就把兩兄弟叫到一旁,仔細的勸說。葉江沈默的聽著,不時地嗯上兩聲,但有多少聽進去了那就要問他自個兒了。

“人生在世,生你的,你生的,一條路上來的,乃是至親。你兄弟二人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,是嫡嫡親的親兄弟,莫要生分了。”

葉老太這一年來身子都不大好,總是好一陣歹一陣,反反覆覆,吃了不少藥都不見好。葉江葉海兄弟知道她這是心病,怕她氣出個好歹來,故而不敢當著她的面交惡。

“娘,您別多想,咱能有什麽矛盾!是不是,老二?!”葉海率先表態。

葉江本就不大會說話,於是點了點頭,沒有反駁。明面兒上的矛盾的確是沒有,但私下裏可就難說了。他至今還記得過年那天,張氏蠻橫無理的找他逼要五十兩銀子,葉海可是吭都沒有吭一聲兒的。若是在以前,他倒也不會說什麽。可那會兒,葉海已經當家做主了,卻不吱聲,任誰心裏都會有想法的。

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,葉老太還能不了解?他們皺一下眉頭,她都知道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。此刻答應的好好兒的,不過敷衍她而已。

想到至親的手足就這麽起了嫌隙,葉老太不禁悲從中來。

71張甜的心事

“娘,家裏還有事要忙,先回去了。”葉江抿了抿嘴,想要勸慰葉老太兩句,但話到了嘴邊就變了。

趙氏跟著他吃了多少苦,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盼頭,他不想一味地軟弱,讓張氏繼續淩駕於二房頭上作威作福。

葉老太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。“回去吧。”

趙氏抱著葉遲,站在一旁沒有吭聲。

這一場壽宴,最終不歡而散。

回到家裏,趙氏將睡著了的葉遲放回小床裏,轉身去了廚房。齊老漢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住在這裏,這個點他應該還沒吃。

趙氏生火,葉歡切菜,很快一葷一素兩盤菜便上了桌。

“齊師傅,吃飯啦!”葉果幫不上什麽忙,只負責跑腿兒。

齊老漢正全神貫註的拿著錐子鉆眼兒,葉果叫了幾遍他都沒有聽到。直到將佛珠上的圖案刻完,這才想起該祭五臟廟了。

“齊師傅,沒什麽菜,您隨便吃點兒。”趙氏將溫好的黃酒端上桌,熱情的招待。

齊老漢對吃得並不怎麽挑,卻十分的好酒,每頓飯都要喝上一杯,否則渾身沒勁兒。見趙氏將杯子倒滿,頓時笑得瞇起了雙眼。“無妨,無妨,有酒就成。”

葉江方才在葉老大家根本就沒吃飽,於是在齊老漢的對面坐了,陪著吃了起來。雖沒什麽山珍海味,但喝著小酒,切磋著技藝,倒也十分愜意。

趙氏見他們倆吃的高興,便安心的去了廚房。小姑子給的幾兜白菜雖然是寒磣了些,但在這個陰冷的時節好歹也能炒盤菜。因為白菜不容易保存,趙氏便用將它們放在開水裏燙蔫了,拿鹽腌了掛到院子裏的細竹竿兒上晾著,打算風幹了弄著吃。這樣的話,既不會浪費,又能添一道菜,兩全其美。

還未到做晚飯的時候,葉歡便閑了下來。出了偶爾跟著趙氏做做針線活兒,葉歡幹的最多的就是練字。葉歡認識的字不多,所以從名字開始學寫起,一筆一劃,格外的認真。因為是初學,她的字寫得並不怎麽好看,勉強能認識。好在她意志堅定,從未輕易放棄,堅持了幾個月下來,字雖然算不上好看,但也能看了。

“姐,你又不去考狀元,學這些作甚?!”葉果一邊剝著橘子往嘴裏餵,一邊鼓著腮幫子問道。

葉歡寫下最後一筆,看了看覺得還算滿意。“等日後生意做大了,肯定是要開鋪子的。到時候,誰來幫著看賬本啊?”

“不是有掌櫃的嘛。”葉果學著大人的口吻說道。

“你倒是挺懂行啊。”葉歡彎了彎嘴角,笑著說道。

“那可不!”葉果昂起驕傲的小頭顱。“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啊,大伯家的鋪子不也是請了掌櫃的幫著打理?何必辛苦自個兒!”

葉歡卻不以為然。“那萬一請的人不老實呢?隨便在賬本上動動手腳,咱發現不了,錢不就進了私人的腰包了?”

葉果睜大眼睛,好一會兒才狠狠得點了點頭。“還是姐你想的周到!”

“不怕一萬就怕萬一。”葉歡將筆擱回筆架上。

“姐,你這是要做賬房先生?”葉果頗有興致的問道。

葉歡笑著搖了搖頭。“你見過有那個賬房先生是姑娘家?”

“那你還......”

“藝多不壓身,有備無患而已。”葉歡拿起草紙吹了吹,覺得自己的字越發精進了。

葉果在旁邊看了一會兒,頓時覺得無趣。從椅子上溜下來,就去隔壁找張甜玩兒去了。張甜見葉果過來,將手裏的帕子往身後藏了藏。然而,她的動作並未躲過葉果的眼睛。

“什麽好東西,讓我瞧瞧?”葉果眼尖的瞥到一抹白色,笑著撲了過去。

張甜慌張的將東西抓過來,捂著不讓葉果看。“沒,沒什麽......”

張甜越是不給葉果瞧,葉果就越是想要看個清楚。“張甜,咱還是不是好姐妹了?我只是看看,又不要你的,幹嘛這麽小氣?!”

張甜臉紅了紅,道:“真的沒什麽。”

“你給我瞧一眼,瞧一眼我就還你,保證不會弄壞的。”葉果嚷嚷著,不肯罷休。

張甜拽著東西不放手,奈何力氣沒葉果大,很快便失守。葉果笑嘻嘻的將手裏的手帕展開,看到上頭繡的鴛鴦時,突然會過意來。“繡的鴛鴦啊......張甜,你這是要拿去送給那個後生啊?”

“你還給我!”張甜被葉果取笑,不由得急了。

葉果算是瞧出來了,這張甜八成是心裏有人了。否則,鴛鴦戲水這樣的圖案,又豈是她們這些小姑娘能輕易繡的?

“張甜,你偷偷告訴我,我保證不說出去!”葉果賊笑了兩聲,說道。

張甜緊咬著下唇,說也不是,不說也不是。

說吧,姑娘家面皮薄,不好意思。

不說吧,憋在心裏,又著實難受。

“我.......”支支吾吾半天,張甜總算是把她那點兒小心思給交代了。

葉果聽完她含羞帶怯的敘述,腦子總算是轉過彎兒來了。“你說,你看上宋二哥了?”

張甜紅著臉點了點頭。

宋堯雖然很少在村裏走動,但每回去學堂都要路過張家,一來二去的,張甜便被他那張白凈俊秀斯斯文文的臉給迷住了。

“你怎麽會看上他的啊?他家裏那情況......”葉果雖然沒有瞧不起宋家人,可姑娘家的誰不想能嫁個家境殷實一些的人家。宋堯是長得好,可長得好又不能當飯吃,故而她才會有此一問。

見葉果有看扁宋堯的意思,張甜便維護上了。“有件事兒,你怕是不知道。宋堯他春上的時候就已經是秀才了!”

“啊,中了秀才?你聽誰說的?”葉果眼裏寫滿了詫異。

“我爹是村長,消息自然要靈通一些。”張甜身為村長家的閨女,便帶了幾分傲氣。“若不是秋闈之前病了一場,指不定早就是舉人了呢!”

葉果驚愕的張著嘴,好半天才回過神來。“既然是中了秀才,怎麽就沒個響動?”

“他們家素來不與村裏人來往,所以才沒擺酒席。”張甜自顧自的說道。

葉果哦了一聲。“看來他還真有兩下子!”

“是啊,我聽我爹說,他明年還會繼續參加鄉試,咱村兒就要出第二個舉人了!”張甜看對了眼,便覺得宋堯哪裏都好。

什麽家境,體弱啊,在她眼裏那都不算事兒!

72機緣

葉果見她把一顆心都放在了宋堯的身上,不由得嘖嘖兩聲。“你就這麽肯定?”

“他的才學在學堂本就拔尖兒,據夫子說,就是連盧燊都比不過他。”張甜不知打哪兒聽來的,一說起宋堯來就滔滔不絕。

葉果撇了撇嘴,附和了兩句,便把帕子還給了她。到了吃晚飯的時候,葉果便從張甜家回來了。見廚房裏就葉歡一個人,葉果便添油加醋的將張甜有了心上人的消息告訴了葉歡。

葉歡聽了之後,亦是十分驚訝。宋堯的才學她倒是不懷疑,只不過中了秀才還這麽不聲不響的,著實令人費解。不過,身為長姐,葉歡還是有必要敲打葉果一番。“你年紀還小,可別學人家弄這些有的沒的,小心娘打斷你的腿。”

葉果吐了吐舌頭,道:“我才不喜歡那種文文弱弱的白面書生呢!”

“還是個黃毛丫頭,懂什麽啊!”葉歡騰出一只手來戳了戳葉果的腦門兒,笑著搖頭。

“我哪裏小了,明年春上就十二了!”葉果似乎是想證明些什麽,故意挺了挺胸。

葉歡瞄了她一眼,不禁莞爾。這丫頭身段是長開了,但性子跟三歲小兒沒啥區別。不過,身段倒是挺有料的,前凸後翹,比她要豐滿多了。

葉歡怎麽就搞不明白了!明明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,她還比葉果大了幾歲,怎麽就長不贏她呢?

糾結了一會兒,葉歡便將心思放在了砧板上。鍋裏的油燒的滋滋響,葉歡回過神來,抓了把花椒丟進鍋裏,又把腌好的五花肉倒了進去翻炒。不一會兒,廚房裏便飄散著肉的香味。五花肉出鍋後,葉歡又燒了個剁椒魚,外加一盤青菜,一盤蘿蔔,蒸了兩籠包子,一家子的晚飯便有了著落。

“歡丫頭的手藝不錯啊。將來誰娶了你,可有福咯!”齊老漢在葉家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,跟葉家人已經甚為熟悉,也就跟著葉江一樣喊著葉歡丫頭。

葉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謙虛了兩句。

說起葉歡的親事,葉江才突然意識到長女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。前兩年是覺得丫頭還小,便沒放在心上。最近兩年又一直沈浸在提升手藝上頭,無暇旁顧。如今想來,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愧疚。或許,該花些心思替歡丫頭張羅一門親事了?

葉江將這事兒上了心之後,夜裏便跟趙氏商量起來。

“你當我不曾問過,這丫頭的嘴硬著呢,楞說自個兒沒那個心思。”趙氏一提起這事兒就直嘆氣。

“閨女大了,總歸要許人的......”葉江在腦子裏將村裏的後生都過了一遍,都沒能選出個滿意的來。在他看來,葉歡聰明乖巧又懂事,模樣生的好,勤快,識字,還燒的一手好菜,簡直就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兒媳婦人選。加上家裏也有了些底子,怎麽著也得挑個門當戶對人才模樣都上乘的夫婿。可琢磨來琢磨去,整個村子也找不到這麽一個可以匹配的人來。

趙氏跟葉江想的差不多,整個村子的年輕後生都篩選過一遍之後,竟發現沒一個合適的。人品相貌都出眾的家境太差,家裏殷實的又都是些好吃懶做的,勤快老實的太過迂腐,挑來選去,總是不盡人意。

“先緩緩再說。村裏沒合適的,那就去鄰村找,去鎮上找,總之不能委屈了咱閨女。”葉江入睡之間,迷迷糊糊的說道。

趙氏覺得他說的有理,便暫時打消了說親的念頭。

只是,他們不往這方面想,村裏那些等著娶媳婦兒的三姑六婆卻把主意打到了葉歡的身上,不時地有人登門試探口風,更有甚者明目張膽的上前去葉歡攀談,動不動就往自家兒子身上扯,嚇的葉歡好些天都不敢出門。

臘月十七這天,葉江雇了牛車,打算將做好的幾樣擺件兒拿去鎮上賣。葉歡在家憋了幾天,便嚷著要一同前去,順便置辦些年貨。

趙氏忙著照顧葉遲,根本就脫不開身,便由她去了。

來到鎮上,葉江去鋪子裏談生意,葉歡便在附近轉了轉。因為孤身一人,葉歡到底是不敢走遠。在攤子上買了些葉果愛吃的零嘴兒之後,葉歡便乖乖的往回走。經過一家賣筆墨紙硯書畫一類的鋪子時,見裏頭熙熙攘攘的,正往外搬東西。

“掌櫃的,這些桌椅也不要啦?”一個作小二打扮的男子高聲問道。

那位掌櫃的約莫五十歲上下,兩鬢斑白,下巴處留了幾縷胡子,看起來頗有儒雅文士之風。聽到小二的詢問,他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。“生意都不做了,留著這些做什麽......”

“可這桌椅都還是半新的,扔了多可惜啊......”小二嘀咕了一句。

葉歡望了過去,見那些桌椅的確都還是好好兒的,不過是看著有些舊了,還沒到破的不能用的地步。

“唉......若不是家裏突逢變故,也不至於淪落到要賣鋪子的地步......”掌櫃的神色看起來很是憔悴,眼裏帶著濃濃的不舍之情。

這間鋪子是祖上傳下來的,已經經營了三代,若非逼不得已,如何肯賣?

“可告示張貼出去也有好幾日了,卻無人問津......”小二跟著掌櫃也有好些年了,不禁替他感到擔憂。他知道,掌櫃的家裏急等著用錢,可外頭的那些流言著實太狠了,根本就沒人敢買這間鋪子。

提起這個,掌櫃的就忍不住低聲咒罵。“我唐某人一生坦坦蕩蕩,從未做過虧心事,也不知是誰在背後四處造謠,說這裏是兇宅死過好幾個人......”

小二原本也是不信的,可半夜他總會被那若有似無的女子啼哭聲嚇醒,久而久之,也就信了三分。因掌櫃的於他有活命之恩,所以才不敢當著掌櫃的面說罷了。

葉歡無意中聽到兩人的談話,心裏忽然有了計較。“掌櫃的,您這鋪子要賣嗎?”

掌櫃的見上前問話的是個小姑娘,剛剛亮起來的眸子瞬間又黯淡下去。“門上的告示上寫著呢,你自個兒看吧。”

說完,就耷拉著腦袋進了屋。

73咱也是有鋪子的人了

葉歡倒是沒在意掌櫃的態度,湊上前去仔細的將那張貼的告示看了一遍。那篇告示寫的極為含蓄,用詞也十分考究,讀起來文縐縐的,頗為生拗。葉歡認識的字不算多,但大致的意思還是看明白了。無非是說店家如何的迫不得已才賣掉這裏的產業,以及價格之類的。

“一千兩.....”葉歡看到這個數字,忍不住皺起眉頭。

“這位姑娘,這個地段的鋪子,一千兩銀子算是少的了。”小二見好不容易來了個買主,雖說看起來不像是有錢人的模樣,但好歹也開口了,哪裏肯輕易放過,於是上前盡力的游說。

葉歡點了點頭,暗道這掌櫃的還真沒有喊高價。根據之前打聽到的消息,鎮上最便宜的門店也要數百兩銀子,更何況這間鋪子還是在鎮上的中心地段,占地還不小,怎麽說也不會少了一千二百兩。只是如今手頭上的銀子不多,加起來統共也就四五百兩的樣子。

店小二見她並沒有走開的意思,於是接著說道:“咱們掌櫃的是讀書人,最是愛幹凈,您瞧瞧這店內,收拾的整整齊齊,連墻壁都像是嶄新的。而且,這樓還是兩層,下頭接待普通客人,上頭設有雅間,招呼那些有頭有臉的客人,一看就很有檔次......”

小二嘰嘰歪歪的說著,葉歡並沒有插嘴。

屋子的采光很好,真正的坐南朝北。門口是寬敞的街道,屋後頭還有塊小院子,裏頭種了一片桃樹。待到明年春上,桃花綻放的時節,想必會美不勝收。

葉歡是真心喜歡這裏,可沒有銀子都是白搭。

就在葉歡嘆著氣想要離開的時候,那掌櫃的突然從樓上下來了。“丫頭,你當真想買這間鋪子?”

葉歡楞了一下,然後飛快的點頭。“只是,暫時沒那麽多銀子......”

那掌櫃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,又問道:“那你有多少?”

“五百兩。”葉歡咬著唇答道。

掌櫃的沈默了一陣,才接話道:“我見你是個心誠之人,所以想與你談這筆生意。我急著趕回老家,不如這樣,你先付五百兩定金,剩下的給打張欠條,咱再找人做個人證,定下協議,剩下的五百兩銀子一年之內還清,每個月加十兩的息銀,你看如何?”

葉歡最近正學算賬呢,在心裏大概的估算了一下。每個月十兩的息銀,一年便是一百二十兩。也就是說,買下這間鋪子,總共要花費一千一百二十兩,比售價要多出一百二十兩來。這麽一比較,看似有些吃虧,但葉歡也知道,這鋪子遲早會盤出去,價格是不會再降的,而且越往後去價格可能還會越貴,肯定不止多出這一百二十兩銀子來。

如此一盤算,倒是可行的。

葉歡打定了主意,便下定決心點了頭。“我也覺得掌櫃的這法子不錯。只是,銀子我並未帶在身上,還要勞煩掌櫃的稍等片刻,我去把我爹叫過來。”

掌櫃的笑著點了點頭。

葉歡生怕掌櫃的會變卦,於是一陣風的跑到隔壁的鋪子,將葉江拉了出來。

“什麽事兒這麽急?”葉江不明所以的問道。

葉歡簡單的將事兒給葉江講了一遍

葉江一聽只要一千兩銀子,不禁皺起了眉頭。“丫頭,你莫不是被騙了吧?”

這樣的地段,怎麽可能才一千兩?!

葉歡倒是很確信,說道:“一會兒讓他把地契拿出來瞧瞧不就行了?再把隔壁那位掌櫃的找來做個人證,應該沒問題的。”

那字畫店的掌櫃在這裏經營多年,與這條街上的其他掌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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